四人出了庙，愣子说：“卖儿卖女的，都在外城，这条街向西走到尽头，有个小片广场，那里就有。掌柜、夫人请随我来。”
四人西行约小一个时辰，路上景色渐变。路两边已经没了商铺，行人从女娲庙门口的个个身着靓丽，到普通干净。
再往前走，路上的人已经变得衣冠肮脏破烂，面多菜色。
颖纱瞅着害怕，紧跟在端方身边，小手扯着端方袖子不丢。
小丁提高警惕，紧贴颖纱以防不测。
“小丁，你紧张什么？”
小丁皱了下眉，但并未放松下来。
走到路的尽头，发现愣子所说的小片广场，比妙烂山的药场都大。
颖纱放眼一望，观景生悲：“都是有手有脚的人，怎么能穷到这个地步？”
“对城里的老爷们来说，这些人没有什么价值。”端方说。
“人的价值要怎么来衡量呢？这些吃了多少苦才修成人道的妖，为动物时还有一身肉能卖，怎么成人了反而没了价值？”颖纱说。
端方看了看颖纱，说：“也有他们自己的原因，但是顶层的原因还是最主要的。颖纱，你能说出这种话让我很欣慰！”
“端方，你什么意思？本小姐多久前办的错事，你准备揪到什么时候？”
“没有，我就是觉得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，有点可笑。”
“一点都不可笑，我从前就是喜欢将世间万物都贴上价值的标签，如果你能理解我从前的想法，那时我做的事你就可以理解了。”
“哦！？怎么说？”
“价值必然有贵贱之分，我让我认为价值高的银鱼，去吃价值低的人，理所应当。”
端方瞪着颖纱，颖纱说：“你别这么看我，我说的是我从前。”
“若是从前，你认为这些人只配喂你的银鱼？”端方惊悚的说。
“若是从前，他们连喂我银鱼都不配，因为太脏。”
“你。。。。”
“你什么你，听不懂人话吗？我说了从前，从前懂不懂！”
端方被怼的冷静下来：“现在呢？”
“现在？我看着这一广场的人，我就想哭。不是说我多可怜他们，而是我觉得他们没变成妖的时候，哪个不是在山林溪水边活了好久。那个时候，身上什么都没有，但比现在快乐啊，能吃饱啊。怎么变成人了，脑子更好了，手脚更灵了，还吃不饱了，穿不暖了呢？一定是哪里有问题！”
“哪里有问题？”
“我哪里知道是什么问题！会不会是这世上，你这样的人，我爹这样的人太多了？我觉得这至少算是一个原因！”
“怎么还有我的事了呢？”
“没单指你，指的是你们，你们这一小撮人。”
“你说的也不无道理。”端方点了点头，又说：“可是如果没有了我和你爹，这世界就一定会更好些吗？”
“我也想不明白，但我想没有你和我爹，对我来说怎么都不是件好事。”
“五夫人，在我们妙烂，是没有这种情况的。你误会大王了。”愣子看着眼前这一幕，在妙烂可从没见过。即使在金蹄的时候，也没见过。
颖纱白了端方一眼：“那还不错，至少这每月的五十两，花着心里不难受。”
“你说了这么多，你不如每月拿出二十两银子分给这些穷人。”端方觉得这也是个法子。
“不给，我自己还不够花，他们是你的问题，不是我的问题。”颖纱说。
“他们什么时候又成了我的问题？”
“至少现在买哪个，不买哪个，是你的问题！”
“不，我有愣子，丫鬟是给你使的，现在这是你的问题。”
颖纱看着泱泱的人群，有自卖的，有爹娘拉着卖的，有六七岁的孩子，有比自己还大的姑娘、小伙，也是发愁。
“端方，帮我选个，我不会选。”
“咋不叫夫君？”
“太腻，还是端方好。快帮我选一个。”
“简单，愣子，有铜钱没？”
“有”
“都给我。”
愣子从怀里取出五十来枚铜钱，交给端方。
端方一把抓过来，向空中一抛，喊了声：“捡钱唠。。。”
人群嗡的一声，一群人挤在钱落地的地方，抢的头破血流。
只有一名女子低着头，站着没动。
“为啥不去捡？”端方问
“不是我的！”女子回答。
“就是她了。”端方向颖纱说。
“你叫什么？”颖纱问那女子。
“持悌。”女子慢慢抬起头。
“你家还重男轻女？生个女孩子不行，还坚持要弟弟？”端方笑道。
“我家兄妹八人，分别叫持孝、持悌、持忠、持信、持礼、持义、持廉、持耻。”
“孝、悌、忠、信、礼、义、廉、耻，你爹是个读书人！”颖纱说。
“是，但也只会读书！”
“夫子门生，多以守节为重，不喜财物。我很敬重！”颖纱说。
“名节虽重，但人总得活。”女子说。
“你若与我为奴，便再无兄弟姐妹了，你可明白？”端方问。
“明白，不过我还有一弟，名唤持廉，请主人一并收留。”女子说。
“可以，两个人多少钱？”端方问。
“我卖，我弟弟不卖。”女子说。
“果然当得一个‘悌’字。只是他不能住四水城，我给他另寻住处。”
“不被饿死就行。”女子说。
“你一个人，多少钱？”
“十两”
“掌柜的，我打听的一个女奴五到七两银子。”愣子说。
“就十两，走吧。”端方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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