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败的宫殿废墟中，苍凉的黄沙在夕阳下扬起，磨损着这早已不复从前的一切。
“你还记得吗？我当时是怎么恳求你们不要杀死老师，不要摧毁我们最后的希望的，希拉？”龙渊轻轻地说着，竭力让自己的脸上不带有任何的情感色彩。
时光虽已过去了太久，可那种心痛的感觉却依旧刻骨铭心。
希拉看着龙渊，眼中溢出清浅的泪痕，依旧如同千年万年前那样说：“可是他染指深渊，背叛了环印城。”
神前骑士向他控诉狂王的罪行，可龙渊却看着那张心碎的脸，摇了摇头。
“呵呵.......你还是这么说，那些幸存的人一定也这么说。”
“他背叛了我们的誓言，龙渊！”希拉向着“执迷不悟”的少年哭吼道，“狂王将深渊引向我们的国！从那一刻起，他就不再是你的老师了，不再是人类的王了！”
无数人的死去，环印城的毁灭，我们千年的分离.......这些还不够吗？
到底要怎样你才能明白？我......
希拉亚麻色的头发披散，纤细的金色电弧在她身上游走，显示出主人并不安定的内心。
神明拯救了世人，可为什么他们却不懂得感恩？
“因为那些懂得感恩的人都死了.......”龙渊似乎是看穿了希拉的所思所想，直接而残忍地说道，“被神明的意志当做支付给命运的代价。”
“如今存世的这些人，不死人、游魂、还有灰烬，我想从我们那时的理想来说，他们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。”
“当人性不断从被诅咒的黑暗之环中流逝，当情感与记忆随着流逝而变得淡薄，当我们的愿望被神明与黑暗夺走........人类，就已经灭亡了。”
龙渊执剑而立漫天黄沙之间，用最轻缓的语气说着最为残酷的事实。
那是被信仰神明之人忽视的——鲜血淋漓的真相。
“可神明不愿死去，神明的国不愿灭亡，它们将自己首当其冲的黑暗命运转嫁给信仰他们、服从他们的人类。还记得不死人的巡礼吗？那不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吗？为了消耗掉那些可能带来祸患的被诅咒者，就给予他们一个崇高的伟愿——去罗德兰吧，在那片伟大的土地上巡礼，敲响钟声！”
在他指尖，无数纤细的魔流正缓缓环绕着，发出轻轻的哀鸣，似乎也在赞同着少年冰冷的话语。
“可是你看看，如今的罗德兰是什么样子.......川流汇聚之地？”龙渊的目光穿透万里黄沙，落在远方扭曲着汇聚而来的、无数不同时代的景物之上。
“初火是这个世界的中心，它诞生了一切的生命形式，它在哪里，世界上就向着哪里汇聚。所以才有了你我眼前这番扭曲的景象，我们就像是提线木偶般，即使过了千年万年.......还是会回到这里。人类，从来就没有过所谓的自由意志，为了生存、为了信仰、为了........”
“.......不属于自己的可悲时代。”
龙渊轻声给这个初火将熄的末日定性，堂堂正正地站在人类的王座前，说出了这一番从未有人说过的话。
寒风吹过，拭去希拉眼角的泪痕。
“老师曾经想过拯救我们自己，可他失败了。”龙渊的目光看向那把掉在地上的长枪上，被穿刺的狂王恶鬼已经被来自星空的力量净化，获得了安息，“我最初没有坚定地支持他，因为我当时.......尽管我不愿承认，但我当时依旧相信神明，相信费莲诺尔公主。”
“可是神明背叛了他们的信徒.......”龙渊微微一顿，将那些希拉不曾知道的隐秘悉数告知。
身为神前骑士的少女摇着头后退，目光空洞得可怕，口中喃喃道：“这不可能，明明是你们越界了......”
“是吗？那在下城区的王宫爆发深渊侵蚀之前，所有环印城的战力都应忙着抵御又一轮的外部侵蚀，而你为什么会和其他银骑士一同到此？是你们未卜先知，还是.......有什么人告诉了你们，人类的某一位王者行迹有异？”
“如果神明真的像他们自己所说的那样永恒高洁如日月，那为什么当他们消逝了，环印城的太阳还依旧照耀这里呢？究竟是谁在说谎？”
少女没能回答这个问题，但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，可她.......不能承认，不愿承认。
“呵呵呵.......是的，他们并不是什么‘神明’，不过是获得了一点命运的青睐便自以为是，自以为可以决定他人的命运，可是脱下这一层伪装，他们又算得了什么？在我看来，伊鲁席尔的冷酷亡魂都比他们更加高洁，至少他们知道自己所作所为皆是罪行。”
“可神明永不低头，对吗？对古龙如此，对异族如此，而对渺小的人类........呵呵，又有什么必要呢？”
龙渊笑得很轻蔑，但又带着深深的哀伤神色，说出了那个希拉一直不愿去正视的的问题——“所以，我才明白，环印城并非毁灭于外部的黑暗，而是倾倒于人心的崩落。”
“自那以后，我们不再信任彼此，神明提防残存的人类，人类畏惧绝望的同类，和那些侵蚀而来的怪物比起来，这些潜藏于我们身边的黑暗更加令彼此不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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