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令珍淡淡的瞥了瞥土匪们手里的枪，看着数量多，其实全是些淘汰了的破烂货，也不知有几把能响。
土匪头头自然清楚自己的实力，那些破枪都是充样子的，吓吓普通百姓还行，对面两人拿的都是勃朗宁，没得比。
“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？”
何令珍眯起眼睛努力在记忆里寻找，突然冒出一个场景，恍然大悟道，“当年我爹被人骗，买了一堆烂瓦，那个人是你！‘
土匪头子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认出来，惊讶了一下，很快就恢复情绪。
“老子是土匪，坑蒙拐骗的事干得多了，你还想找我算账怎么得！”
“当年你骗了我爹不少钱，害得我爹萎靡不振了好几年，这件事我一直记着。今儿你又来劫我们何家的粮，你当真觉得我们何家好欺负。”
何令珍嗓音陡然沉下来，迅雷不及掩耳之速，突然冲着地面开了一枪，所有人都猝不及防，吓了一大跳。
那一枪正好打在土匪头子的脚尖半尺不到的距离，精准无比，彻底把他震慑住了。
土匪头子看着凶悍，胆子并没想象的那么大，这一番警告，瞬间气势全无，低头退让。
“你有种，今天算你们走运。”
说完一声令下，带着受惊的手下们和三分之一的粮食逃也似的离开了，临走时还多了一句，“剩下那些粮……”
“那些粮我们会分给百姓，助大家度过难关。”
土匪头头还算有点良心，心里还记挂着百姓，何令珍也就没再为难。
等土匪带着三分之一的粮食离开，大爷立马冲到了堆积如山的粮食面前，趴在上面又哭又庆幸，指挥着众人赶紧往屋里搬。
何令珍收了抢走到二太太面前，二太太一把将他抱住，一句话没有，但这个绵长的拥抱已足够表达所有的喜悦。
“娘，您瘦了，让您受苦了。”
何令珍与二太太每月都会通话，但他从不说自己遇到的难处，二太太又何尝不是报喜不报忧，不愿让他担心。
吴梦难言激动和欢喜，看着近在咫尺、魂牵梦萦的脸庞，黑了些、硬朗了些，却依旧如从前般温暖和煦。
她想开口说什么，但大爷朝这走来，打断了她的思绪。
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。
“小珍，这回真是多谢你了，不然我们所有人都要性命不保。你什么时候回来的，还有叔利？”
何叔利已经将枪收了起来，揣进手提包里，大爷眼馋的望着，要是自己也能有把枪，那些土匪就不敢来这放肆。
“大哥，你先别问我们，你先说说怎么回事吧？”
大爷想要装傻，何叔利没有给他机会，直指着那一袋袋的粮，目光沉冷。
“现在是什么时候，人人都在挖泥填肚子，饿死了多少人，你这还有这么多粮——”
大太太对何叔利指责的语气很不满，但她向来有些怵这个小姑子，而且何叔利刚救了他们，只得憋着装没听到。
大爷脸臊得通红，当着一院子的晚辈、女人遭质问，脸皮有些挂不住，“我是你大哥，你这什么语气，有什么话屋里坐着说。”
说着就把满院子得人赶走了，只留下何令冀和大太太，及二太太家几口人。
何叔利一锤定音，不给大爷反抗、商量得机会，“明天天一亮就把粮食分给乡里的百姓。”
“凭什么，这是我们家的粮食，我们的钱。你知道现在一斤粮值多少钱吗？”
大太太激动的一下子站起来，首当其冲的表示不满。
何令冀被打的不轻，闭着眼睛被吴梦上药包扎，没有精力发表意见。
何叔利从没像此刻这样讨厌大太太，果然生死存亡之际，人性的阴暗面全都暴露在了阳光下，赤裸裸，不堪入目。
“大嫂现在还有心情计较钱，命重要还是钱重要。要是粮食不分出去，那些土匪明天就能再来，到时我可不会帮你们。”
“你……叔利，我们好歹是一家人，你还要见死不救不成。”
大太太反口诛心，何叔利根本不吃这一套，“爱人者，人恒爱之，敬人者，人恒敬之。你如何对别人，别人也将如何对你。你对别人见死不救，又有什么理由要求别人对你伸出援手。”
大太太是永远说不过何叔利的，她在何叔利面前永远低一头，不是身份地位，而是自私的心胸。
气氛一下紧绷起来，二太太稍稍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，开口奉劝道，“大哥，这事要是泄露出去，将来外人会如何议论我们何家，你想我们的后代子孙一辈子被人指着鼻子骂吗？趁着现在主动拿出来，才是最好的办法。”
大爷紧紧皱着眉头，脊背微躬，似乎整个人都老了五岁。
“不说远的，就说眼前。土匪要是看我们没动作，把你们家有粮的事说出去，到时群起而攻之，会是什么结果？生死面前，没有理智、人情之说，人饿极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。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，就当给子孙们积福了。”
这话一下子触动了大爷的神经，他自然也是明白这一点，生存是人的天性，当生存受到威胁，人与野兽无异。
“那，那也不能让我亏本呀，怎么的也不能白送。”
“我买了。”
一直没出声的何令珍突然开了口，那双风平浪静的眸子却让大爷莫名感到心虚、压迫，听他那话，却又扬起了满意的笑容。
“还是小珍够大气，心胸宽广。大伯也不占你便宜，就按往年平均市价就成。但我们还要留两袋，总不能救了别人，饿死自己不是。”
商人重利，大爷的做法无可厚非，何令珍答应的爽利，和救命的粮食比起来，花多少钱都值得。
第二天天一亮，何令行就把庄园的长工全找来了，一群人抬着锅盆去了街上，在街上搭了棚子，烧火熬粥。
百姓们听闻消息，全部蜂拥而至，争先恐后的叫嚷、推搡着，一张张遭受饥饿、瘦骨如柴的脸上写满了对生的渴望。
长工们组织着大家有秩序的等待，将锅灶保护在中间，不准人哄抢。
何令珍站一块大石头高处，拿着喇叭喊，“大家别着急，所有人都有，排队等候。我们每天都会在这搭棚发粥，大家每天都可以吃到，不要挤，小心别伤到人。”
粥香渐渐飘拂出来，人群更加躁动不安，开始所有人都一个劲往前挤，往前冲，不少老人孩子被绊倒，一个个都像红了眼的野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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