施然不太明白程修言的意思，但他把话说的这么严重，施然必须严肃对待。
她打电话去详细询问，程修言用帮忙从韩国再找一款新游戏的条件跟左涵相谈甚欢，又狠狠唱了一番游戏发行运营经，让老陆对他的能力深信不疑，甚至想把程修言纳入麾下为格添科技去开疆扩土。
再加上酒过三巡，程修言把两个人哄的服服帖帖，连套他们的话带推敲猜测，大约得出了一些结论。
格添三个创始人中，老陆最为老谋深算，他深谙厚黑学之道，一面扮演着创始人老大哥的角色，一面又暗中跟左涵联手，目前正在逐渐架空白鸽在公司的权利，至于大雨，老陆认为此人只想事成之后跟着喝汤，威胁不大，便留了些情面。
杨成和白鸽一起做的《怪物图鉴》，几乎已经被左涵内定为完成对赌业绩，自充流水的工具项目。
施然跟刘宇了解过自充，她只觉得手脚有些发凉，“可宇哥说，如果怪物图鉴自身盈利能力很强，就能避免沦为工具。”
“理论上这么说是没错，但前提是左涵和老陆都是正人君子。”
换言之，左涵和老陆根本不会在乎《怪物图鉴》是成是败，他们早已谋划好一切，这款游戏和白鸽都注定要失败。
施然只觉得浑身发麻，她无法理解，如果一款游戏本身能够成功，它为什么要被定义为是失败的？是必须拿去做牺牲品，做工具的？
如果立项之初老陆就是抱着这种想法，格添科技投入巨大的成本去研发《怪物图鉴》，图了什么？
“或许是我解读过度，如果你想进一步确认他们的意图，我可以再跟他们周旋一阵子，等我有十足的把握，再跟你同步情况吧。”
施然紧攥着手机，她脑子里回忆着来到格添之后的一幕一幕。
虽然这里不似盛乾那样鸡血热烈，但白鸽毫无疑问是一位对游戏信念执着的老板和策划，他纵使有幼稚任性的一面，可那也正代表着他心中有一份纯真尚存。
杨成之前已经经历过被团队出卖的惨败，他和他带来的兄弟们并没有怨天尤人，立新项目后，杨成就像是林峰和姜岚他们的精神领袖，激励和支撑着他们再次证明自己能够成功的决心。
再想想郑存、刘凯、孔文和姚远，都多少是因为施然在这里，他们才来了这里。
祝枝枝，苗漫漫，哪怕是后来加入的许瑞，每个人都想要把游戏做的更好，等以后上线了，能让玩家喜欢，能被市场认可……
“程总，你现在这么说，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。”施然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的颤抖，她现在仿佛又处于《英侠》散伙那天，游戏中雪山的巅峰之上。
她仿佛能感受到吹在皮肤上如刀割一般的寒风，仿佛身边有另一个人陪他站在那处，而耳边是他难以克制，压抑委屈的闷声呜咽。
郑存也受不了再莫名其妙失败一次吧？现在给项目判死刑为时过早了吧？总还能做点什么去改变这个即便早就被注定的结局的吧？
“施然，你……”
“我已经把他们当成战友了，就像在盛乾的时候，跟宇哥他们一样。”施然艰难的咽了咽，“程总，麻烦你再去打听打听，我不接受这么草率的宣判。”
程修言沉默半晌，只回了一个字：“好。”
虽然得到程修言的承诺，可施然还是六神无主。
她翻出电脑里美术组画的一张张角色与怪物原画，林峰在他的领域有绝对的控制力，他的想法和创意非常丰富，角色提了需求过去之后，林峰总能带着美术啃透策划的想法，一件武器、一套盔甲、哪怕只是腰带上的一个挂饰，林峰都能讲出他的设计理念以及为对应设计赋予了哪些含义。
不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把每个人的努力都葬送进去。
以前在盛乾，施然经验太浅，目光太短，她意识不到哪里存在危机，而又该如何去化解。
现在不一样了，她好歹也是个执行主策，在项目里有话语权了，她应该能改变些什么。
她打电话问刘宇，刘宇在听了事情经过后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。
在施然一再追问之下，刘宇才笑了起来，“你唯一能做的事情，就是不要受这些外在因素的干扰，尽力而为，做出对得起自己和团队的好游戏。”
可程修言说如果确定白鸽在格添的对赌中会被淘汰，施然就该早点另谋出路，不要在《怪物图鉴》里浪费更多时间。
“你会走吗？做到一半的项目，你放得开手吗？”刘宇问。
猛然间，施然脑海中那些翻飞凌乱的东西都像是减轻了分量，轻飘飘的，缓缓的，安静的落在了地上。
“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放得下，换成是我，肯定不行。”刘宇口吻是轻松带笑的，说的话却很耐人寻味，“我当初也不是不知道老张的为人，我放不下《英侠》，不到最后，我不甘心。”
“你是想，人定胜天吗？”施然不解的问。
“我幼儿园吗？”刘宇哈哈笑起来，“天是天，我是我，我为什么要去战胜它？”
“我只是想，这是我的项目，它成要成在我手上，它就算要死，也必须明明白白死在我手里。”
施然内心震撼，这句“死也要死在我手里”，有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，有种中二病的个人英雄主义，还有某种令人一言难尽的飞蛾扑火般的牺牲精神。
可这正是刘宇为人的魅力所在，施然似乎懂了，她时不时会对刘宇感到共情，甚至动心，是因为什么。
骨子里的坚毅，勇敢，很帅气，会发光。
心绪就这样平稳了下来，施然叹了好大一口气，“可《英侠》最后还是死在了大忽悠手上。”
“你会不会聊天儿了还？”刘宇怒了，“臭丫头片子怎么这么烦人！”
施然乐了起来。
程修言的消息对施然来说至关重要，可刘宇让她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才不会后悔——无论成败，她都要亲眼看到最后的结局。
毫无疑问，在格添她只是做了一份工作而已。
就此而言，及时止损，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。
但她和刘宇一样，不只是把做游戏当成养家糊口的差事，游戏是他们的信仰，做游戏，是他们坚定不移的信念。
打开微博施然发布久违的更新。
【成在我手，死在我手。梦姐，你是否也曾有过这种豪气干云的心境？它是否也曾支撑你的一步步前行？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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