腿上放着病历本还有挂号单，还有前一天才拿到的报告单。
上面白纸黑字陈述了关节内所有构造的情况和形态——韧带、软骨、积液等等……在她眼前的这些文字好似不是汉字，而是罗马文字、抑或是天文字，这些文字在她眼下狂乱地跳舞，然后飞走。
最后总结成一句话：韧带撕裂，骨挫伤。
陈希蔓还是看不懂。
专科就诊这天季云再次提出陪她一起去医院，但是陈希蔓不喜欢麻烦别人，特别是朋友。季云的工作本来就忙，因为陈希蔓的事忙得更加找不着北，连饭都没空吃，于是陈希蔓就让季云好好休息了。
白天医院的病人总是络绎不绝，一个个地拖着腿艰难地行走，或年轻或年老，或朝气或横秋，无一散发着一种“枯藤老树昏鸦”的味道。
而现在，她也在其中。有种悲凉的感觉。她并不是个乐观的人，相反，她活在悲观的世界里。
“请214号徐淼进入13号诊室。”
专科的诊室在诊区一隅，诊区的其他专科混乱地排在一起，显得拥挤而隐秘。但是干净，一丁点病毒也钻不进去。
走流程一样，一位位病人被推了出来或者是颠簸地走了出来，系统叫号越来越接近陈希蔓的诊号。
男人在电脑医院排号系统里扫过陈希蔓的名字，顿了一下，垂下眼。
“请216号陈希蔓进入13号诊室就诊。”
到她了。
陈希蔓原本就坐在诊室门口的座椅上翘首等待着，看着号码一点一点接近。听到系统叫号后她慢慢站了起来——受伤后，她连站起来都很困难。然后缓慢走向诊室，像那些病人一样。走到诊室门口的时候，她用眼睛余光扫了一眼医生名字。
绿色的牌匾，抬头是专科名，职称是主治医师。
她预约的是专科普通号，依然是主治医师。
名字是……邹秋阳。
推开门，映入眼帘的是一群穿着白大褂的男男女女，在看动物一样的齐刷刷地看着她，僵着脸，浑身流淌着年轻稚嫩的血液。尴尬之余，她瞥见了被年轻学生包围着的成熟男人，她想，这就是医生。
之所以猜到男人就是医生，是因为她看到值班墙上医生的照片，而且气质成熟。
医生看上去也很年轻，30左右的样子。她所以为的医生因为太忙而导致秃头的场景并没有出现，他的头发茂盛，整整齐齐地梳理在脑后，一看就是个一丝不苟的男人。他的眼睛看向她，亲切而认真，眼睛里散发着睿智的光芒。
不觉间，她恍然发现医生转换了一个眼神，说不清道不明，但等她反应过来之时，他又将眼神转换回来，就好像真的只是面对着一个陌生的病人一样。
她将病历本递给他，并且开始讲诉事情的发生经过，还有症状。还没等她说完他就截住话头：“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？”
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在说故事一样地在叙述，话实在太多；但同时不满他突然就打断她的话，难道不是应该描述是怎么受伤的、多久了、当时的症状和现在的症状，医生再根据这些情况下诊断和治疗方案的吗？
她对他的第一印象，是不耐烦。
她给予他完全的信任，而他却打断她！这是医生该做的吗？
甚至还在她面前接起电话，声调高昂地与电话那头的快递公司理论，好像在她面前说，他也是普通人。
第一眼看到医生的时候，她就被医生的模样震慑住，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医生——有棱有角的脸型充满了男性韵味，黑夜般深邃不见底的眼睛散发着异样的光芒，性感薄唇，高大气场强。
她平时见到的医生要不就是秃头，要么就是看上去年纪比较大，要么就是长得平平无奇。
像这样帅气逼人的医生，她真是第一次见到。
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，陈希蔓就感觉心跳漏跳了一拍。
然而……他却这样对他的病人？
那和一般的医生有什么区别？只不过就是长得帅了点……有什么好横的？
陈希蔓看着邹医生用富有优越感、不可一世的语气对她说：“时间还早，让旁边这位美女教你一些康复动作回去练。练好了不用再来，练不好再来复查。”声音倒是好听，富有磁性。
看着这张脸玩世不恭地说出“美女”这两个字的时候，她没想到这是医生说出来的。
但是医生的话不得不听，她跟着康复师进了旁边的小隔间进行康复指导。
她在一边跟着康复师学动作，邹秋阳看着她一颠一跛的样子，心上像是被划了一道口子。
他认识她，但她不认识他。
他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。
陈希蔓。
他的胸口波涛汹涌、翻云覆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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