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望见了河南岸山坡上那条若隐若现的小径了，狼崽子与小鬼子们都懊悔不已。但他们的懊悔立刻被打破了，打破懊悔的是山坡上传下来的一片叫骂声：
“日本鬼子，你爷爷在这儿来！”
“鬼子怂，我日你娘来！”
“日本鬼子，我操你先人来！”
……，……
狼崽子先是一惊，接着是一喜，真是天照大神给了我杀这个中国军人的机会！忙问歪嘴翻译，这些中国话是啥意思？
歪嘴翻译名叫杭家琪，出生于山西霍州县城一户小商人家庭，中学毕业后前往日本留学。卢沟桥事变后，被驱逐回国。日军第20师团侵入晋南后，派人找到他家，逼着他做翻译。日军威胁说，如果不答应，便杀他全家。他是五天前被带到下沅县日军大队部，昨天分派到苗后镇。他按照狼崽子的命令去找村长吴老六时，根本没有想到这是以召开村民大会为幌子，来练习刺杀。当狼崽子杀了吴老六全家后，他肠子都悔青了，不想再给鬼子当翻译了。却因生着一身软骨头，狼崽子的耳光与寒光闪闪的武士刀使他害怕了。
歪嘴翻译担心把老乡们骂人的话翻译出来，狼崽子不高兴，咯咯囔囔不愿翻译。狼崽子还认为歪嘴翻译又是同情中国人而不翻译，呱唧呱唧搧了他几巴掌，焦躁地催逼道：快快的翻译！
歪嘴翻译只得照实翻译，不待翻译完，狼崽子已气得哇哇嚎叫，指着歪嘴翻译大骂：“你的，良心大大的坏了！”左右开弓，噼噼啪啪又给了歪嘴翻译一顿耳光，打得歪嘴翻译脖子像折断的玉米杆一样耷拉下来。不翻译挨打，翻译了也挨打，左右都为难，有苦不敢言。
狼崽子用武士刀指着山坡上叫骂的地方，声嘶力竭地喊道：“打死这些中国人——”两挺歪把子机枪“哒哒哒哒”，二十几杆步枪“叭叭叭叭”，一缕缕火线嗖嗖嗖向山坡上飞窜。
除了一群群鸟儿被惊飞外，山坡上再无任何反应。
鬼子们怒气冲冲地猫着腰往山上爬。
跑来支援二柱的有三十二个年轻人。二柱指挥大家，从他搬石头的地方往两边横向分开，每人找一个适当的位置，累积石头。二柱对大家说：“鬼子到飞龙瀑后，找不见我，肯定就返回来了。他们返回来后，我们就用石头砸死这些狗怂！每人赶快找一个合适的地方，把石头摆在边上，摞起来，越多越好。”小伙子们都说，你就是我们的元帅，你就是我们的大王，你说咋干我们就咋干，我们都听你的。二柱笑了：“你们别胡毬奉承我，我给你们一样，都是脖子上顶着一个脑袋，我的话，你们愿听就听，不愿听拉倒！”
吴老六的侄子吴志刚，虔诚地对二柱说：“兄弟，要不是你，全村人都就被日本鬼子杀啦。你啊，实实是全村人的大恩人！谁能不听恩人的话？”
大伙儿都以真诚的感激的信任的目光望着二柱，用各自不同的话语表达着与志刚同样的意思。
二柱慌忙给大家作揖打拱，红着脸说：“我哪里够得上大家恩人。这是日本鬼子给咱逼到绝路上啦！我不同鬼子拼命，我也得死，我娘也得死，我也是为自己活命。大伙儿能保住命，是大伙儿命好！”正说着，二柱发现从河道西边远远地冒出了鬼子的队伍，急着对大家说：“鬼子过来了！大家赶紧搬石头，藏到自己的石摞后面。鬼子走到小路底下时，大家一齐叫骂，引诱鬼子爬到半山腰时，再滚石头。”
山口一边往上爬一边想，这个中国军人本来是可以跑掉的，为什么不跑，还故意叫骂引诱我们？抬头望了望无遮无拦的山坡，猛然醒悟，若是他们往山坡下滚石头，我们连个藏身之地都没有！慌忙向冲在前边的狼崽子喊道：“师兄，师兄——，我们中了敌人的诡计了！”山口爬到狼崽子跟前，上气不接下气地将自己的判断说了后，狼崽子也觉得师弟说得有道理，但又不愿失去这个报仇雪耻的机会，进退两难，踌躇不决。
二柱见鬼子停住了，猜想鬼子可能看出了蹊跷，唯恐鬼子退下去，连忙大喊一声：“滚石头！”三十三个人同时动手，一块块大石头咕咚咕咚滚了下去。沉睡了亿万年的卧虎山上的石头，现在突然有了用武之地，兴奋的呼啸着滚了下去，滚动中又带动了山坡上更多的裸露的石头，形成石头的狂涛，愤怒地冲向日本鬼子！惊慌的鬼子，有的被砸破了头，有的被砸断了腰，有的被砸坏了胳膊，有的被砸折了腿，有的随着石头的狂涛打着滚往下滚。
有十几个小伙子高兴得跳起来，手舞足蹈地笑着、叫着、骂着。
啾啾啾啾，嗖嗖嗖嗖，无数颗子弹高速旋转着从山坡下飞上来。撞击在石头上飞溅出一簇簇火花，发出砰砰砰的脆响，钻进稀疏的茅草覆盖的山坡激起一泡泡黄烟，发出一串串噗噗声，一颗子弹从一个小伙的耳朵窜过似乎并没有减速，又嚣张地钻进背后的山坡，三颗子弹穿过两个小伙子挥舞着的胳膊，不知多少颗子弹永远地停留在三个小伙子的胸膛与肚腹内，鲜血染红了他们趴在的石头上。“快爬下！快爬下！”二柱大声喊着，当看到大家都爬下后，厉声叫道：“再滚石头，决不能让鬼子冲上来！鬼子上来了，大家就没命了！”
第二轮石头又滚下去了！石头摞子越往下石头越大，第二轮的石头更大、滚动速度更快、形成的石头狂涛更猛烈，咕哩咚咕哩咚的怒吼着冲了下去，毫不留情地捶打着这些灭绝人性的侵略者！石头狂涛激起的沙尘漫天飞扬，发出的巨大声响在山谷里产生的强烈回音好似猛虎的咆哮声，山坡上笼罩着浓烈的恐怖与死亡气氛。鬼子再没机会开枪还击，伤亡的鬼子越来越多，一个机枪手也被砸死了。狼崽子畏惧了，胆怯了，一边叫着“快撤，快撤——”一边往山下跑。听到命令的鬼子兵急不可待地扭过身，拖着枪，跌跌撞撞往下撤退。“咕哩咚咕哩咚”滚动着的石头比鬼子跑得更快，无情地撞击着鬼子的腿脚和屁股，有的石头跳了一个高，砸在了鬼子的头上，一直把鬼子追到沟底。
龟儿子，鳖孙子，是你的脑袋硬，还是石头硬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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