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视线适应了幽暗，面前便缓缓出现一条宽敞、平坦的大路。
陆大嘴令车夫在前领路，自己断后。
行不多远，道路两旁不断有怪异声音传进耳中。
在吴言听来，是那种“嗡嗡”的怪异回响，有点像电波在浩瀚宇宙中荡漾形成的。声响入耳，他顿时感到心跳加速，头重脚轻，就像喝醉了酒一样。
好在圆环自发转动，很快便将这种干扰排除，恢复清醒。
再看其他人，有的神色兴奋，有的面露痴迷，有的惊惶失色，有的愤恨，眼神中充满疯狂意味，一个个都处在崩溃边缘。
只有陆大嘴还算正常，只听他大喝一声，向众人头顶祭出一枚纸符，顿时符光洒下，探照灯一样灵巧地罩住一小片区域。
“快走！辟邪符挡不了多久！”
符光下，众人如梦初醒，陆大嘴连连发声急催，几人知道凶险，立刻加快脚步飞奔向前。
足足奔出去有一炷香功夫，纸符灵光闪烁，随后光芒散尽，化为几缕纸灰散落在地。
此时各种声响已然消失。
事后，万雄说自己听到了凶兽的嘶吼，老陈头说听到妖魔鬼怪的呼啸蛊惑，周局神色恢复淡漠，并无二话。陈臻红着脸，也是一言不发。
众人淡定下来，不敢逗留，继续赶路。
不知不觉地，道路两旁远近各处渐渐生出点点光亮来。
一开始只是一两个，就像萤火虫。越往前走，光点越是繁多，而且色彩艳丽，密集处就像星云璀璨。有的就像一条游龙，还能随着他们的脚步向前移动。
却也奇怪，光点只在大路两旁出没，并不往他们身边聚拢。
陆大嘴神色紧张，一再嘱咐，千万不要盯住光点看，否则就会被蛊惑，偏离大路方向。
而一旦接近那些光点，尤其是光亮密集的地方，就是他也救不回来。
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蹊跷，总之听话跟着走就是了。
一路上既然有陆大嘴指引，虽然所见诡异，总算没再出什么岔子。
等到出了另一头的葫芦嘴，几人眼前豁然一亮。只见一个V字峡谷在眼前敞开，谷底有些许绿色，两侧则是荒山高耸，岩壁陡峭。
中午时分，穿过峡谷的风还带着一股热气扑面而来。
峡谷笔直伸向远方，一眼望去，宽窄一致。传说，这是上古时期仙人一剑斩下的伟力，怪不得叫大剑峡。而平远关，在凡民口中因此也叫作剑门关。
听到峡谷的尽头就是他们这一行的目的地，平远镇，万雄咧开大嘴嘿嘿傻笑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。
周局依然一副死人脸。
陈臻望着斧劈刀削的岩壁，眉头紧锁，面露紧张，毕竟距离厮杀第一线越来越近了。
想起这一路上尽是戈壁、沼泽，荒凉的高原、幽暗的森林，还有荒山峡谷，他不由放慢步子，看向后方的陆大嘴。
“陆执事，为什么一定要打仗呢？”没等陆大嘴回答，他又补充道，“西荒这么荒……”
“是异族攻打我们！”陆大嘴被他问得愣住了，“你的意思是，这里可以放弃吗？”
“……”
“要知道，后方最近的一座城池抚远，距离这里只有三千里。”陆大嘴循循善诱地解释着。
“一旦失去三镇屏障，我们就永远失去了缓冲地带，异族大军随时可以来去自如。他们，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异类！”
……
陈臻懵懵懂懂地点点头，勉强笑了笑。老陈头走过来，怒目横视了他一下，拽过他跟在已经前行的万雄后面就走。
吴言看一眼义正辞严的陆大嘴，靠近他低声道，“这仗打得也确实久了点。”
“……？”
陆大嘴瞪着眼睛望着他，一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的表情。
吴言笑笑，自从发现意识中多了一个圆环，似乎他对这个世界的运行时常生出一种旁观者的视角。
一场战争能够持续上千年，如果只是利益之争，这中间总还有得谈。
就怕涉及根本，或者一方乃至双方都失去理智，仇恨摞着仇恨，荣辱叠加荣辱，积重难返。
这时候，各种利益纠缠在其中，势必造成当前这个局面，有人因为战争死去，有人因为战争活着，而且还活得更好。
抚远的商贸异常发达就是一个例证。明里有西荒八家，暗中散修恶匪势力也是错综复杂。各种资源的流转和分配，既有表面的一套秩序，又有摆不上台面的规则。
根本的，还是力量说话。
不过，自己本身就是炮灰，一个练气期小喽啰的命，却操着大宗派掌门人的心，吴言先暗自把自己嘲笑了一番。
……
这一路，没有了车马，去平远的路程一下子就艰苦了许多。
坐马车的头一天赶了大约三分之一的路程，剩下的，由于还要照顾周局，差不多比往常多用去三天。
好在陆大嘴交待，接下来的路程不算艰险，几人这才放松下来。
大剑峡走到一半的样子，地下水渐渐形成溪流，远远听到有人在哼着曲子，很是嘹亮，但没有什么歌词，就只是“欸乃哈伊”的语气词。
近了，才发现有三、五十个凡民正在谷底淘洗矿砂。
秋凉时节，他们穿着短衣短裤，沿溪水三三两两地排布开。裸露出的胳膊和大腿上肌肉结实，覆盖着跟脸面一样的古铜色肌肤。
等到吴言他们走近，凡民们才发现有陌生人来了，歌声顿时停了下来。
待看到陆大嘴一身绛色长袍，其余人虽然一脸风尘，也都双睛明亮，一跨步就是凡人常人两三步远，才知道是修仙者。
凡民们慌忙丢开手中的工具，不约而同地跪伏在深深浅浅的溪水里，动也不敢动一下。
这是一个等级森严的世界，帝王将相确有其种，读书人也拥有崇高的社会地位，修仙者更是高高在上。
陆大嘴不发一言，看都不看这些凡民一眼，昂着头迈步而过。
吴言停下好奇地张望了一眼，见除了陈臻以外，其他人也都目不斜视地大步离开，便紧走两步跟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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