聚餐时的气氛非常热烈，那群男人没多一会儿就开始闹腾地拼起酒来。曾小宁带着何乐和年纪大些的师傅们一桌，坐在赵玲和老许师傅中间，许师傅热心地帮着何乐夹菜。
赵长庆端着酒杯过来，大家也都站了起来，“来，我敬大伙儿一杯，特别是小宁，很辛苦呀，工作也认真，从来没出过差错……”
“可不是嘛！小宁工作得真不错！一个人能顶好几个人用呢！”老板娘李月的声音竟然传了过来，她重重地咬着小宁这两个字。
“哎呀，老板娘怎么来了！”离门最近的小于师傅回头，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李月，她大概走得匆忙，还有些喘。本来总是红扑扑的脸上，此时好似挂了一层秋霜。
包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，只听得李月“咚咚咚”的脚步声走近，大家都直着脖子不眨眼地看着她，还是赵长庆先转过来，匆忙迎接上去，“老婆，你今天就回来了，怎么没提前告诉我一声，我好接你去呢？”
李月四下环视，目光逡巡一圈，看到站在座位上等着敬酒的曾小宁，于是越过了赵长庆，嘴里却阴阳怪气的说道：“提前告诉你？让你做好准备吗？”
曾小宁向走近前来的李月微笑着，点了点头，“李姐你回来了。”
李月声音拖着长长的：“当然要回来啦——不回来哪行——这家里公司的还不让人作翻了天去！”
看到她的样子，大家都无语地提起各自的筷子，房间里只听得一阵咀嚼的声音。
只有赵玲的眼睛里不时闪着些兴奋。她忽然又想起自己离当事人的距离太近，这兴奋难免会来得太明显，于是低下头去，凑到酒杯前，小口抿着酒喝，却直竖起耳朵听着。
看着李月停到自己眼前，不再挪动，曾小宁回头喊了一声服务员：“来，再给我们添把椅子，拿套餐具。”
服务员应声而动，搬来椅子，曾小宁微笑问道：“李姐坐我们这边吗？我们两个女员工都在这里呢。”
“好啊，”李月不客气地坐下来，略微侧过头，用眼角斜瞄了一眼曾小宁，脆声说道：“就坐这儿，挨近点儿，这样才能看得更清楚。”
她低下头，又认真地看了眼何乐：“哎哟，这孩子，长得真不错，挺漂亮，像谁呢？小宁，可不太像你，像他爸爸吗？”
曾小宁随和地笑着，答道：“可能都像一点儿吧，有人说乐乐长得像爸爸，不过也有人说他长得像我。我觉得好像是轮廓像他爸爸吧……”
“真的吗？什么叫轮廓像？”李月将手中的筷子“啪”地拍在桌子上，冷笑一声截住了曾小宁的话：“我怎么听说你是离了婚的，是不是就因为孩子长得和他爸爸太不相像呀？”
她突然变得尖锐的声音，如同一把无法躲闪的暗器，穿透了房间内的所有身体，碰到墙壁上又自行反弹回来，大家都被施了定身法一般，停止动作，面面相觑。
李月欺身更近，眼睛狠狠地盯住面前没有二十厘米距离的曾小宁，可是脸只是涨得通红，却没有再说出什么话来。
曾小宁看着她逐渐放大的脸，只觉得仿佛一面墙压了过来，让她一时间透不过气来。
公司里除了赵长庆再没有人知道她已经离异，李月难道是才从赵长庆那里得知的吗？可是这几日李月都不在，为什么会到今天这样突然登场，又是意外的咄咄逼人？
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样的蹊跷？
曾小宁低下头看了一眼何乐，儿子刚开始好像没太留意到大人间的谈话，只是用筷子不太灵活地夹着碟子里青绿甜脆的兰花豆。
十几秒如同停滞的时间。曾小宁摸了摸何乐的头：“乐乐，这个阿姨说你长得帅，乐乐自己说长得像谁啊？”
何乐似乎这时才注意到气氛有些不对，看看妈妈，再歪头看看李月，“阿姨，大家都说我长得像爸爸，不过我才不要像他，我的眼睛比他大！”
挨着何乐坐的老许师傅先呵呵地笑了起来，端起酒杯碰了一下何乐的饮料杯，“来吧，小帅哥，跟伯伯喝一个！”
何乐咯咯笑着，痛快地喝下了杯中的果汁。
一直杵在包房中间呆立的赵长庆这才松了口气。
赵长庆素知他老婆是个高射炮的脾气，她这一发炮弹打到哪里，就会把哪里炸个深坑。他和李月生活了十几年，已经能准确的判断出李月要不要放炮，以及将会何时放——于是几乎每次都能在点燃导火索之前就溜之大吉，保全自身。
可李月今天突然降临，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火气，着实让他有些措手不及。但是从目前情况看来，李月今天这火气，不只是对自己，更多的是冲着曾小宁。
他有点儿后悔今天拉着曾小宁来吃这顿晚饭了。可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，李月要发作的话，迟早是要发作的。
赵长庆摸摸头皮上的青茬儿，“这时间也有点晚了，孩子该困了吧，你看这哈欠连天的——小宁，不行你先送孩子回去？”
曾小宁坐在座位上没动。
又过了一会儿，她终于神太自若地站了起来，“李姐，我是离了婚的。不过离婚并不是因为孩子的相貌，也许倒和你现在所担心的是同一个原因。”
曾小宁的声音不大，却无比清晰。
她看看表：“是有些晚了，乐乐，咱们该回家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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