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听一声脆响，县太爷左脸高高肿起，嘴角带血，脑袋上的帽子也歪向一旁。
“李大人，下官仍然觉得，当下并不适合剿匪，咱们捕快的命也是命。”县太爷正了正衣冠，语气虽轻，却分毫不让。
李博怀中的美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，笑声也停了下来，随即满脸愕然，杵在李博怀中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。
“笑啊，美人你怎么不笑了？”李博对县令的话不闻不问，反倒是脸上挂着笑，对怀里的人说了一句。
那女人强行挤出一个笑容，李博见了，却一脸嫌弃，把她丢给站在身后一直沉默的人。
“她不会笑了，你教教她。”
“大人，何苦为难一个百姓？世道这么乱……”不等县令说完，李博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，连正眼都没有看他一眼。
那女人被李博推出去，看着县太爷连连摇头，满眼都是哀求，可县太爷只是闭上眼睛，看都不敢看她。
李博身后的中年人向女人的脸伸手，女人下意识想躲，却被一脚踹在肚子上，当即躬成了个虾米，那张脸正好接触到男人的手。
徐林心有不忍，看来这李大人除了吴阳所说的好色、好大喜功外，还极其残忍，压根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。
这一城之主，就这么当着所有下属的面说打就打？
还有那个女人……
他看的脑门青筋狂跳，此时再也忍无可忍，刚要开口说话，却听一旁的吴阳说道：“大人，我觉得剿匪一事可行。”
县太爷扭头目视吴阳，眼里有痛苦也有自责。
上次近乎与徐氏商会一同出城，却比徐氏晚了七天才返回，还没休息两天，就被李博催着出城继续剿匪。
李博倒是好，虽说是绣衣使千户，可他压根不上，随行的那个人也没有动手的意思。
虽然剿匪的成果尚可，可最开始的十七个捕快，因为疲惫，死的就剩十二个了，其中还有三个是重伤。
现如今，李博还不等人修养，便急着再一次催促。
可只剩下九个人组成的疲敝之师，又怎么能胜任剿匪一事？
李博脸上挂笑，拍手叫好，那中年人的手也停了下来，又回复站姿，沉默的就像一个雕像。
至于那个女人，则一下瘫软在地上，捂着肚子，脑袋拄地，身子不断颤抖着。
“这不就行了嘛，对不对，刘大人？话说回来，你这官是怎么当上来的？”李博起身，帮着县太爷打理了一下衣服上本就不存在的褶皱，“怎么还不如一个小捕头啊？”
“后天一早出发，别说我没给你们时间修养。”李博说完，头也不回的走了。
直到李博从大门口消失，县太爷才重重一叹，蹲下身来扶起地上的女子。
“对不住，方姑娘。”刘大人把她扶在椅子上，可人家却是强行撑着没坐。
“大人，不可，我一介青楼女子，怎可坐在一城之主的位子上？”
刘大人苦笑道：“什么一城之主？我刘文远枉为一方百姓的父母官，竟然让治下百姓陷于险地。”
“刘大人，哪里的话？要是没有你，说不得我们这等人连风尘女子都没得做，早就曝尸荒野了。”方姑娘凄婉一笑，“近一段日子，流离的百姓有多少？真想不到大秦竟然……”
吴阳沉声一震，说道：“姑娘，慎言。”
方姑娘苦笑，“倒是可怜了我的那些姐妹，又是撕烂脸，又是划烂双脚，连这青楼也无法再待了。”
徐林这才确定，那李博所说的“你教教她”到底代表着什么。
“白羽，你扶方姑娘回去休息。”吴阳说道，有从怀里摸了摸，却只摸出十几个铜板。
方姑娘忙想拒绝，吴阳又道，“你们谁有钱？算我借的。”
徐林从怀中掏出几两碎银，交给吴捕快。
“算我欠你的。”
徐林微微摇头。
方姑娘苦笑道：“大人，与其给我银子，不如想想办法……”说到这，她竟是说不下去，只又一叹。
吴阳一个糙汉子，闷闷的就知道把钱往人家手里送，一句话都不会说，那方姑娘哪里肯接？只是捂着肚子踉踉跄跄的往外走。
徐林上去一把抓过吴阳手中的几两碎银，过去叫住那方姑娘。
“姐姐，这钱你还是拿着吧，也好给其他受伤的姐姐买点药和补品，总会好起来，咱们要是心里没了希望，那就什么都没了。”
方姑娘愣了愣，或许是想到了那几个姐妹凄惨的样子，不禁无声流泪。
这吃人的世道，她见过经历过，早就没了嚎啕的力气。
“那谢谢你了，小弟弟，看你也才和我弟弟那般大，怎么就来这里当了捕快？”方姑娘咧了咧嘴，掐了掐徐林的脸，转身离开。
“吴老弟，你不怕死吗？”刘大人道。
“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，我说大堂里这几日怎么多了丝血腥味，原来是这么来的。”吴阳冷声道，“这狗东西！”
他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，若非见到那中年人把手伸向方姑娘，他还对这血腥味一无所知。
“更何况，我要是不站出来，我侄儿徐林就要站出来了，只怕到时一发不可收拾。”
“徐林……”刘文远喃喃，暗道这不是徐氏商会的少爷吗，那少爷说好听点，就脑子里全是天马行空的点子，说不好听的，就是不学无术。
可既然吴阳认同他，又是这个节骨眼让他进来，想必应该有什么过人之处吧。
刘文远对徐林的了解还停留在传闻上，所以不了解徐林的变化，但他了解吴阳，也相信吴阳。
“是个好孩子。”刘文远眼中露出赞许之色，徐林敢站出来，说他年少无知也好，说他不畏强权也好，但至少可以确定的是，他有良知，有自己的底线，还有干冲敢拼的劲。
这正是年轻人应该有的。
可惜……或许自己真的老了。刘文远这么想着。
徐林也没想到吴阳明明站在他前面，却能感知到他的行动。
他猜测吴阳可能练了什么功法，又或许是常年厮杀练出来了某种感知。
不能小觑天下高手啊，徐林心里暗叹。
师傅说的对。
年轻人，还得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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