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重摇了摇头，苦笑两声，缓步走下楼梯。
不由得唏嘘道：“我也是万万没想到，还有机会和你见面。”
直到这时唐枫才看清，王重的左臂袖管竟然是空落落的，配上他灰白的脸色，显然是重伤未愈。
不禁也放下了些戒备，转而开口说道。
“是没想到自己没能跑掉？还是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？”
王重又笑了笑，也不回答自顾自地走到银凛身边，见她虽然昏迷过去，但是呼吸平稳，不由得松了口气。
扎在她合谷穴的那根银针，此时已变的像是由冰晶铸造，晶莹剔透，散发出阵阵寒气。
王重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碧蓝色药丸，小心的塞进银凛嘴里，又把一块妖兽毛毯铺在地上，扶着她躺了上去。
做完这一切，他长叹一声，脸上满是慈爱与关怀。
唐枫见此开口说道：“你回这来，不是为了自己的家当，其实是为了她吧。”
王重却是转头对唐枫做了个“嘘”声动作，单手一招，就将店门关闭。又一指楼上，示意唐枫去楼上再谈。
大厅的其实比较宽阔，四周摆放的陈设也是常见之物，倒是沿着楼梯望上去，颇为幽深。
王重见唐枫迟疑，自己先挪步走上台阶，让唐枫紧跟在身后。
“我现在这个鬼样子，以你的实力，三步之内杀我轻而易举，来吧，我没有恶意。”
唐枫呵呵冷笑两声，一句“当时孟星也是这样想的。”堵的王重说不出话来，却还是紧跟着他上了楼。
二楼不大，除了陈列些法器，封装了部分灵药外，所剩下的便是一间小巧精致的雅室。
王重将移门推开，又往一个青铜香炉中略略点些香料，氤氲的雾气缓缓上升，笼罩着对坐在桌案旁的两人。
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，有点像是栀子花香，又带着一丝海风的咸味。
“海萝花，粗粝之物罢了。”
“你的伤势可不轻啊，谁干的？还是十三连环寨那帮人？”
王重只是捧起面前茶盏，轻轻嘬了一口，又给唐枫满上了一杯。
唐枫略略瞟了一眼，伸手将茶盏轻轻拨开。
“香，我也闻了，茶，就当我喝了。”
“这次我手里可不止你一个人的性命了，你想好报价了吗？”
王重笑着说：“怎么？你居然一点都不好奇？”
“不好奇我受的什么伤？不好奇银凛究竟是什么身份？不好奇我为什么留在这近两个月不走？”
“我不想掺和进这些事情，从本质上说，我不过是一个为钱干活的打工人。我今天所求也不过是寻血丹来给朋友治病。”
见王重依旧满脸不在乎的样子，唐枫语气突然一紧。
“这样吧，你和楼下那个的命，我要换五枚血丹。拿到之后我立马就走，你留在这也罢，和那个妖物离开也罢，都与我无关。”
说着，一柄大锤出现在王重眼前，离他的鼻尖已不到寸许距离。
好像只要不答应，这柄锤子的主人下一秒就会让他看见自己的脑浆。
“看来当时真的是小看你了，引气六层，你修为提升的速度真是让人嫉妒啊。更不要提你刚刚展现出的肉身修为，恐怕杀我都不用动用元气。”
“既然你能拿着章家的令牌，又寻到了我这，想必这段时间都在灵阳宗逗留，也是听到不少，看到不少吧。”
“怎么这会有没有时间听我讲个故事？”
王重仍是平静开口。
唐枫虽然仅仅与他第二次相见，可两次给自己的观感却大不相同。
第一次时王重还满是算计，表现一如那些为了一分利益，想尽办法坑害你的商人。
可这第二次，王重平静的仿佛一个充满故事的老者。
暮气，死气。
眼前这个人变的更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，而不是那位声名赫赫的百灵阁东主。
唐枫托起茶盏，饮尽其中茶水，对他遥遥一举。
王重又给他续上一杯，缓缓开口道。
“百灵阁，号称有百种奇珍，山中灵药灵草，更是占据半数以上。”
“你应当听说过，大家都说我年轻时发现过几条可以安全进入深山的密道，借着这几条密道，我才有了第一桶金，创下了百灵阁。”
唐枫轻笑两声，略略点头。
王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，显然是在嘲笑他明明是山中土匪的掮客，何必说这些？
“你是在笑我故事编的太差？”
啪啪两声，却是唐枫鼓掌称赞道：“怎么会呢，王老板与我第一次见面时，不还扮过跑单帮的小商贩吗？和那时候比起来，几段故事而已，有什么稀奇？”
王重也不在意，反问道：“可如果我说，这才是真的呢？”
“与这浩瀚山林比起来，灵阳宗也不过一隅，风泽坊市周边的穹东山脉也不过是连通莽古山脉的边缘地带。”
“那又如何，仅仅几处边缘山林，足够十三连环寨几千人藏匿其中，不也正是有你这种商人，他们才得已安然存在吗？”
唐枫语气饱含讥讽，可王重却露出悲伤神色，故事终于开始了。
“莽古山脉中野兽成群，修炼有成的妖物异兽也是不少，我趁着深冬大雪封山，自信靠着一身不差的草木元气，必定可以勘探出一条道路，运气好还能找到一两株藏在雪下的草药。”
“可惜没找到草药，却是遇到一名倒在山林中的白衣女子，身上多处受创，我一是见她貌美，二是心中不忍，就将她救了回去。”
听到这，唐枫似乎明白了这是个什么故事，试探着问道：“所以楼下那位，是半妖？”
王重点了点头，眼中又浮现出淡淡柔情。
“不错，银凛她，不是妖。”
“她是我的女儿。”
“我夫人原是筑基有成的血灵白蛇，因血脉之力，筑成冰血道基，化作人形。”
“当时她被大妖所伤，好在我及时救治，虽然她依旧伤重难愈，好歹保住了性命。”
“我们日久生情，不久后，她就怀上了银凛，直到有一天…”
“我亲眼看见她抓了几名修士，采食了他们的精血，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一条丑陋不堪的白蛇，绕在我的身上，肚子里怀的也是一只恶心的怪物。”
王重越说越激动，惨白的脸上也被涌上来的血气逼的通红，眼里没来由的都是泪水。
“可我后来才知道，原来我和她交往多时，虽然自己没有察觉到，但其实内里已经被她的冰血道基影响。”
“一过深秋，万物肃杀。乃至寒冬，草木不生。”
她发觉时，我的草木元气连同身体之中都暗藏冰霜，浑身经络更是受尽损伤。
为了救我，这才逼得她去取他人精血，甚至那几人也不过是几个想夺我生意的贼人罢了。
可恨我当时居然毫不自知，竟然痛骂她是妖物，难改畜生本性。
后来银凛出生，我才与十三连环寨有了接触。
因果报应，循环不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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