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章 幸存者内疚
旅馆大厅里，紧闭的门窗让室内即使在白日也显得有些阴暗，陶谨本想拉开凳子坐下，碰到凳子时那种冰凉的触感让他回想起此处便是杀死刘升平的现场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。
他没有回答卢渭阳的问题，而是朝楼上张望了一下：“陆慎呢？”
“在房间休息。”卢渭阳说。
“他的手没事吧？”
“苏婉帮他包扎了，应该没什么大碍。”卢渭阳停了一下, 续道，“身体虽然没问题，但心理就不一定了。”
“他认为……是他没有救得聂老师？”陶谨问道。
“没错。”卢渭阳点了点头，看向了站在一边低着头默然不语的洛晓希，说道，“洛晓希应该也有这样的想法。”
被卢渭阳点名, 洛晓希只能抬头，露出了一个苦涩的表情。
卢渭阳叹了口气：“大概，这就是幸存者内疚吧。设想着如果那时自己没有做、或者去做了什么, 聂老师就不会死。这种心理问题，必须要开导开导。我们应该面向未来，这样才能给牺牲者们一个交代。”
“我知道，我会跟陆慎说说的。”陶谨道。
江羽霖笑道：“幸存者内疚……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开导的？不过，这个也分程度深浅，相信陆慎可以想通。”
卢渭阳回以了沉默，陶谨便及时转移了话题：“在湖边，黑衣人和薛明谈论到关于我们的事，黑衣人知道我们反抗了刘升平。”
“她在监视我们？”纪元浩问道。
“应该没有，因为她似乎不知道我们反抗的结果。”陶谨看向了卢渭阳，“她并没有秦芳菱说的那样先知先能、料事如神。”
纪元浩露出了迷惑的表情，他的目光在陶谨和卢渭阳身上来回审视，眉头皱得更深了。
“不过，有一点我很疑惑。我和江羽霖是藏在一个比较隐蔽的树丛里偷听他们谈话的，可不知怎么回事，黑衣人忽然就知道了我们在偷听，而且精准地看向了我们的藏身之处。”陶谨说, “奇怪的是，她没有追过来。而且薛明还说了一句——那不是你一直要杀的人吗？”
“这么说，秦芳菱说的是对的？黑衣人的目的……”卢渭阳沉思着，看向了江羽霖。
江羽霖却不因为秦芳菱的话被证实而忧虑，看起来仿佛一身轻松。
纪元浩出声打断了卢渭阳和陶谨的交流，忍无可忍：“你们到底在说什么？什么秦芳菱？什么目的？”
也是，因为陶谨他们并没有告知其他人从秦芳菱口中得出的线索，纪元浩当然会听不懂。
陶谨此时也不想做出复杂的解释，因为他并不认为纪元浩是可以信任的人。
因为王鹏的事情，纪元浩早就和他产生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。
既然纪元浩都能听信卫昆和姚敏的指控，不相信陶谨，那陶谨有什么理由去相信这个人？
纪元浩越想越不对，怒道：“秦芳菱到底和你们说了些什么？卢渭阳，原来你们才是隐藏得最深的人，连这些线索都不愿意告诉我们，你们在隐瞒什么？隐瞒同班同学，有好处吗？”
“我们没有刻意隐瞒。”卢渭阳说道，“秦芳菱说的事情还没找到确凿的证据，告诉了你们，你们相信吗？”
“这是态度问题吧？”纪元浩怒不可遏, “而且，陶谨你说的完全前后矛盾。你说那个黑衣人并不是料事如神，又说她能一下子找到你们的藏身处……你自己解释得出来吗？”
“确实无法解释。”陶谨很认真地点了点头，“所以才叫疑点。”
“够了！”纪元浩打断了他，“你们根本不愿意全盘托出，怎么令人信服？！”
说着，纪元浩头也不回地径直走上了楼梯。
他的行动表明了，他不想再听陶谨说的关于黑衣人的线索。
“看来连累了卢渭阳你，连班长都无法让同学信任了。”陶谨说道。
卢渭阳摇了摇头，毫不在意：“没什么，他们本就不信任我。”
几人陷入了沉默，卢渭阳开口道：“卫昆呢？”
“按薛明的说法，可能是被薛明哄骗了，两人达成合作。”陶谨说道。
卢渭阳笑了笑：“还好纪元浩走了，如果说到这件事，他恐怕更不会相信。”
“不是合作。”江羽霖说，“不过是利用罢了。黑衣人和薛明也是互相利用，他们那种人，能有什么合作的真情？”
大厅再度陷入沉寂。
陶谨所说的疑点，仅凭他们掌握的线索，是怎么也无法显示出来的。
其实陶谨此时有些后悔，如果刚才面对黑衣人时，他不选择逃跑，而是直接和黑衣人面对面质问，结果会怎么样？
但是……为了保障江羽霖的安全，他仍然得跑。
陶谨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确切的想法，下次见到黑衣人时，他一定要当面问清楚，就算很危险也要迎难而上。
“好了，回房间吧。”卢渭阳说，“我们在刘升平和吴雪松的房间里找到了不少存粮，今天就好好休息吧，别外出了。”
陶谨应了一声，和江羽霖一起上了楼，路过老板房间时，听到里面传来了抽泣声。
——是老板娘。
这个房间的门曾经被刘升平破坏，此时也只能放在门口虚掩着，隔音效果极差。
老板娘的哭泣声，在陶谨听来有些刺耳，令人毛骨悚然。
陶谨和江羽霖在门前停下，好像惊动了老板娘，她警觉地叫了一声：“谁？”
“……你没事吧？”陶谨礼貌地问道。
看到门口的人是陶谨，老板娘更是整个人龟缩在床上，抱着枕头喊道：“没事……你别过来！”
“……”陶谨当然不想过去，他对这位素不相识的老板娘没有什么情谊，甚至同情都做不到，只是发自内心地感到可怜。
老板死去后，老板娘才是这里最为孤独的人，没有任何联系，被封锁在了孤山中。
“PTSD。创伤后应激障碍。”江羽霖忽然道。
陶谨皱眉：“何止……说不定还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，对刘升平产生了情感依赖，甚至恨我杀了他。因为我对她来说又是一个陌生人了，不会像刘升平那样，只要她做事就能得到回报，保证她的安危。”
“有道理。但你确实也不用管她。”江羽霖说。
“我可没有这种闲心。”陶谨说道。
走到了205号房间，陶谨向对面的江羽霖招了招手，两人各自打开了房门，将心中的疑虑埋藏。
房间里，陆慎的右臂上已经缠上了白色的绷带，他躺在床上，怔怔地看着前方，听到了开门声，他转过头，强作镇定地对陶谨笑道：“你没事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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