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章 芍药
很多时候满腔热忱的一次接触，所带来的不是惊喜，不是预设的场景，兜头一盆冷水，浇灭了热情，稀里糊涂地就偏了方向。
柴仲瑜现在的心情就是这样。
在观文殿中党他闻到书卷上的花香，确认是铃铛花的时候，他觉得他伟大的事业又迎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机会，增加了一个强大的助推器。
但甘露殿中淡淡的清油香味夹杂着汤药的苦涩味道，让他感觉自己来的变得有点狭隘和突兀。
独孤伽罗病了。整个人都有些脱相了。白皙的肌肤已经是毫无血色。只有剧烈咳嗽时脸上升腾的那一抹殷红，才显示有点生机。
独孤伽罗对柴仲瑜一直很好。柴仲瑜可以感受的到。由于身份的问题，独孤伽罗考虑问题更多的是从政治层面看，所有能有利于帝国长治久安的都将无一例外为她所用。从这点看他的亲情并不纯正，但这有时候只是一种平衡，亲情和国事之间的平衡。个人的秤砣和影响力毕竟是有限的。因此事情层面是博弈，感情上是真爱。正如人们常说“百善孝为先，论心不论迹，论迹天下无孝子；万恶淫为首，论迹不论心，论心世间无君子。”
独孤伽罗平衡的不错，柴仲瑜感受的很好。看着床上虚弱的独孤伽罗，柴仲瑜已经是泪流满面。“太奶，婆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，我要早知道，我早就来看你了……”柴仲瑜吱吱呜呜地哭道。
“太奶不好听，把我都叫老了。以后就叫婆婆。你这不是来了，想婆婆了你自然就来了。我不告诉你也是怕你担心不是”独孤伽罗在宫女的帮助下半倚着被子拉着柴仲瑜的小手。
“可是……”柴仲瑜欲言又止。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将铃铛花的矛头对准杨广，对独孤皇后是一种怎样的伤害。人们那不经意的善意总是愿意释放给弱者，只有在这个时候，才能感觉到自己是有更大价值的。面对强者首先开启的是保护机制，嫉妒、自尊便从潘多拉盒子中纷涌而出，却忘记了原本就不是敌人或者对手。
“皇后，该吃药了”一个宫女低垂着头，深深死了个万福。“让我来，让我来，我喂婆婆吃药”柴仲瑜从女官身后的宫女手中接过朱盘。
温热的汤药氤氲了柴仲瑜的双眼。他突然觉得有一点不对劲。凑到杯子上使劲嗅了几口。“小公子……”女官想要阻止却被柴仲瑜打断了话头“这药了都有什么？”
“怎么了，小仲瑜？”独孤皇后见柴仲瑜行色有疑。
“婆婆您到底是什么病？”柴仲瑜秒切到成人模式，脸色有些凝重。
“前几日偶然风寒，自己也没太当回事，但身子日渐陈乏，吃了太医院几贴药也不见有些好转。这几日太子上了一副偏方，我就试着吃了几幅，没想到竟然效果不错，不咳嗽了，只是有点昏昏沉沉的，或许里面有镇静的药物吧。”柴仲瑜没有接话，又仔细闻了闻，转身对女官说道：“姐姐，去把研药的，熬药的，还有太医院的太医都找来这里。”独孤皇后见柴仲瑜如此，很快明白这药可能有问题。“来人，更衣。”
片刻后，几个人鱼贯入殿。女官深施一礼:“启禀娘娘，研药的宫女自缢了，其他的人都在这里。”独孤皇后只觉得头嗡的一声就炸开了。
她平静了许久“什么时候的事情？”
“传旨的太监回禀说，她说身上衣服有药味，怕对皇后不敬，要换身衣服。太监在门外等候，时间一长，觉得不对劲，进的屋内，人已经死了。”
“你去看了吗？卑职想着先复旨后再去看，不过传旨的太监我带回来了，就在殿外候着。”
“嗯。仲瑜啊，你想做什么尽管做。人我都交给你了，就在这甘露殿里搞一个明白。”独孤伽罗面罩冷霜。
柴仲瑜也没有推让。他又让请了太医院的两个年轻医生。给出的理由是，在医道这个行业内年轻人机会少，他们更需要证明自己，因此更会把握这次机会，也就是释放更多的忠诚。煎药的药渣他们扒拉了半天，终于开了张清单，准确地说是两张，因为有一味药两人有争议。这也正是柴仲瑜要的结果。
太子献上的方子也拿来了，果然多了一味药——白药！
柴仲瑜再一次见识了宫廷的血腥和无情！
涉事人等全部坑杀！
柴仲瑜心情久久未定，人如草芥，命比纸薄！
他还没有回过神来，秘书监、甘露殿又有十几名太监人头落地！两处剩余人员全部被置换！
“你年级还小，不知道这宫深似海的体会。婆婆不是坏人，婆婆也不想杀人，但婆婆要自保，皇上也要自保，身上担着天下，乱不得，不然死的人更多。”独孤皇后拉着柴仲瑜的小手，笑容又爬上苍白的脸庞。
“可为什么要处死根本没有关系的？”
“没有关系？”
“是啊，秘书监的又不熬药，和这个有什么关系？”
“孩子，你通天道，但还不懂人事。这些天杀的居然换了我的药方，这张方子和太子献上来的，不是一张，或者说被人篡改了，婆婆做了标记的。”独孤皇后咳嗽了两声：“我虽然不通药理，但我也知道白芍和白药不是一样的东西。他们这都敢做，就是忤逆大罪，我没有诛九族，已是仁慈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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