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 河间霍大
青海藏边一带的猎鹰在捕杀猎物时，常常在高空盘旋良久，确定好目标以及出手的位置，就忽然下击。这一击之威，往往令狐兔震悚不已。很多猎物甚至在看见猎鹰扑来时，就由于恐惧而动弹不得。
明诚少年时曾随本门师长前往青藏一带，看过过当地牧民放鹰，见识过猎鹰下击的气势。彼时他仅仅是个小沙弥，那生动而又肃杀的场面深深印在他的脑海，直至今日。
刚才灰衣人双刀使出的招式，在他看来比猎鹰的扑击更为矫健、凶猛！
这就是那一招的意！
灰衣人双刀旋舞，如鹰翼回翔，瞬间向闻俱和寂谈各攻出三招。寂谈手中杖剑寒芒一转，就挡住了灰衣人攻来之刀，闻俱则出手更快，每一剑都提前拦在灰衣人手中刀的路径之上，灰衣人一刀劈来，闻俱之剑就如等在刀前一般。
述剑馆自况为天下剑术之宗，据说其总馆听剑楼共有十七层，每层所藏剑谱不下百卷。而教范台中任何一人，所阅剑谱数量、所练剑招数量，恐怕都比得上寻常剑客一生之数。述剑馆更有各种严酷的操练之法、沙汰之规，能在馆内历经重重考验得以名列教范台的，无不是百里挑一的健者。这闻俱自学艺起，在馆中已用功二十几个寒暑，此刻展开述剑馆独门剑术“剑甫”中的一形，当真是如臂使指，老辣非常。只见他剑光交错，竟然自成规矩，有如参斗经天，又似棋子入枰，灰衣人的双刀尽管一刀快似一刀，却像是被这无所不至的剑牢所困，任尔左冲右突，也无有缺口。
另一边寂谈也不甘寂寞，杖底紫电隐现，杖中剑似乎将要出手！两大高手左右夹击，灰衣人断无生路。
灰衣人却借闻俱剑上一挡之力，长啸一声，旋身而起，如风扫落叶般向寂谈头顶连环劈砍。寂谈横杖挡过数招，灰衣人又借寂谈杖上之力，回旋劈向闻俱。此时的他就如一串落叶般浑无重量，御风而行，在二人之间转来转去，左右交攻。二人从未见过这种刀法，寂谈这僧人本就好武成痴，此刻见到灰衣人这等武功，更是见猎心喜，运起“增长法鬘”内力，剑光如电般直取灰衣人双刀空隙。灰衣人却似乎早已在等着这招，双刀一分，以一个偏斜的角度在寂谈剑尖一带，竟然带上了寂谈的一丝内力。灰衣人双刀上挂着这丝内力，展步直扑闻俱。闻俱抬剑架住双刀攻势，那一丝诡异内力却沿着闻俱剑尖渡入他的手臂经脉，虽然立刻就被闻俱性命交修的本门内力所化解，却让他的动作为之一顿。
就是这一顿之间，奇变陡生！
没有人能看清灰衣人的动作，他的双刀已经快到了目力能及的极限!
他纵身跳起，双刀在闻俱头顶一展即收，众人听到一声刀剑交击的声音。灰衣人落在闻俱身后丈许。
闻俱脸色阴郁，左手捂住右肩，鲜血从指缝间渗出。
灰衣人的双刀形制并不相同，左刀狭长如雁翎，右刀宽厚如鹰翼。此刻他左手刀尖有一滴鲜血滴到地上。
如果是他右手的重刀砍中闻俱肩头，闻俱使剑的手臂，只怕就废了！
程偲年轻气盛，看到师长遭逢大败，立刻就要上前挑战雪耻。闻俱却大吼道：“给老子退下！”
闻俱紧盯着灰衣人的双眼，冷冷问道：“阁下的这对刀，却有些眼熟。十多年前，我在另一场合似曾见过。”
灰衣人扬刀笑道：“不错！这对刀我爹用过，我爷爷用过，它们的年纪恐怕比你们怀馆主的老子怀薄霖还要大。”
闻俱沉默片刻，缓缓说道：“秋别鹰栖岩，刻意燕赵间。此乃‘刻情’、‘意气’，霍氏双刀。本派严长老去年在大名府为一陌生刀客所伤，该人自称霍恒之子霍振翮，我们本以为秋空堂早已全军覆没，有人冒名顶替，不想今日却有幸见到霍少侠本人。”
霍振翮正是宾客中化名为“贺某”、随同山西荣老太公夫妇前来的那个江湖客。他猿臂蜂腰，体貌魁伟，动作却轻盈剽悍，如一只时时准备出击的猎鹰。此时他好整以暇，双刀指地，说道：“然也，我正是河间霍大！”
此语一出，殿上众人都十分惊讶。在鹿鸣盟战胜“十锋”不久后，桑集、霍乘时二人便相继过世。“秋空寒林门”本是二人义结金兰后将各自门派合并而成，是以根基并不深厚。在二人去世后一年，霍乘时之子霍恒就因为与桑集之徒徐膺成意见不合，率领秋空堂与寒林居分家。嗣后，寒林居辟居龙渊湖点枫岛上，与江湖事务若即若离，而秋空堂则以鹰栖岩总堂为基，在四处设立分堂，十分活跃，扬名河朔。但六年前的中元节之夜，鹰栖岩却遭到数股邪道势力合击，导致总堂上下五百多人全数被戕，秋空堂宗家霍氏一族的所有人也在当时失踪。半年之后，秋空堂各地的分堂不是自行解散，就是被其他门派兼并。是以武林中普遍认为秋空堂已然覆灭。在秋空堂覆灭之后，寒林居曾数度遣人调查秋空堂遭难之始末，但不仅调查过程扑朔迷离，而且派出调查的人也鲜有复返。自那之后，天下间鲜有秋空堂的消息。直至去年，严勘在大名府为霍振翮所伤，才渐渐有了河间霍氏重出江湖的传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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